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負重道遠,鹽味盎然

炸吻仔魚01  

 

時光荏苒,轉眼間傅培梅老師已仙逝多年。無意間收集到她的日文食譜,暗忖大概是奔波於富士電視台「夫人的廚房」後,為響讀者而發行的集錦吧!很多人常不明白,老師示範時怎能以日語講解呢?原來她1931年誕生於大連,翌年恰逢滿洲國成立,又延續了一貫的日本教育,難怪除了語意精確外,還能善加利用當地食材,展演出讓味蕾生津的美饌。

 

打開扉頁,菜式雖然沒有標示省分,但仔細一瞧,道地的台菜還真不少。如鹽酥雞、蛋黃蒸肉、雪菜肉絲、鹹酥魚、花生銀魚、鹽水鵝、鹹酥蝦、鹹菜豬肚湯、清炸蝦球、菜脯煎蛋、油燜筍絲、瓜仔雞湯等,充分彰顯出台灣人擅以鹽分儲糧粹鮮,讓餐食燦然變身的不凡本領。

 

就拿最常見的炸物來說好了,台菜的「清炸」可說是人人都會,但手路參差的菜式。首先材料要選最好的,如現打的丸類、薯芋、大蝦等,配料以清簡為宜,再視情況佐以香蒜、鹽花(日本則改用山椒鹽),風味竅妙便各自不同。

美味炸品02  

 

再如老師指導的古法鹽酥雞,祕訣則是把400g的雞斬成約三公分,醃過蔥、薑、酒、少許鹽、蛋黃入味後,沾上地瓜粉炸透,再混拌鹽、五香粉、胡椒、蒜粉等,就可供食了。雖然步驟十分簡單,可是蛋黃跟澱粉融冶的炸衣香濃、不易脫落,成品鹹鮮合度,咬口多汁。反之,如果顯得焦燶乾澀、表皮含油的話,就不算成功的「鹽酥」了。

 

還有最平常的銀魚,台灣人又稱吻仔魚,食譜上提示須先快速洗淨瀝乾水分,用約130度的油溫炸到微縮,接著炒透香蔥、辣椒、酒、鹽、胡椒兜勻,入口才會爽脆。而鹽水鵝雖是市場常見熟食,但老師以鴨易鵝示範做法,從炒鹽、浸白滷水到斬件盛盤,清楚明快。回到台灣後,還不忘補一招豉椒口味的「回鍋天鵝肉」,藉此也傳達了惜食的觀念。

鹽水鵝04  

 

至於鹹菜豬肚湯,如今賣的人已漸少,理由在於耗工、進口豬肚太薄、鹹菜不夠味所致。但傳統的酸菜豬肚鍋,肚仁厚實微Q,毫無羶味,燉過的湯頭酸韻回甘;若不清楚緣由的老外,恐怕弄不懂光憑鹽浸駝背菜(註:台語的包心芥菜,在日本則用高菜),竟然能把豬肚濡染成如此紓心的佳餚吧!

鹹菜豬肚湯03  

 

每到冬天,芥菜、油菜長得格外油綠可人,因此坊間便會拿鹽來醃雪菜,炒肉、豆皆美。老師到了日本講學,便改以野澤菜來代替,起鍋前還不忘提醒要滴點兒香油,更加激越出美味。

 

精彩的小吃,還有炒米粉,看來雖然平凡,可是書裡殷殷叮嚀,蝦米浸水褪鹽回軟後,還得把殼皮、蝦腳仔細剝淨,入菜才不致扎嘴。但現代人就當成補充甲殼素了,誰又肯在意呢?

 

除了出國講習,「傅培梅時間」也會端出日、西料理。像是示範日式蛋卷時,雖無專用方鍋,只見她把蛋液炒到八成熟,再放進鋪了保鮮膜的飯盒壓緊,待涼切片後方整美麗,真不知備課時花了多少心思?

 

縱橫廚界數十載,老師曾刻苦赴日留學,晚年在自傳出版前,卻公開表示:「我只受過正統的日式教育,要寫這麼長篇中國文章,比做菜難上千百倍。」原來童年時迥異語法的框架,終究還是形成了生活障礙。

 

但無論跨越多少艱辛歲月,她依然樂於以教育家之姿授課,沒有地域情結、不囿於個人喜好,只要能豐沛國民飲食知識,就算得費心尋訪,也要邀請名家親臨掌杓、釋疑解惑,才感到教學完美。

 

在她的日文書裡,結尾特別以「中菜主和」這句話,來表達烹飪圭臬,意即只要把葷、素搭配融會貫通,施以繁妙調味的話,再華麗的菜式都游刃有餘。想來這區區「和」字,似乎亦道穿了萬般人性執迷,若能長存胸壑,凡事應同樣受用無窮吧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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